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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总娇养的小神棍,难哄!全局

苏九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两年后,冬至。白云观后山峰顶。今年,还没开始下雪,只有刺骨的冷,和与世隔绝的寂静。离过年还有一个月,严道一就把周禾罚来闭门思过了。这次不是因为死了猪,而是她施法救了师父。严道一上个星期下山,被一辆赶着送年货的面包车撞出五六米远,当场血流不止。他被撞出去的那一瞬,周禾就在不远处,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了。她没慌,很镇定地把人送到医院,配合医生安排急诊手术。可是,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递到她手上时,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。左眼的虹膜又变色了。变成了蓝色。她看到了死亡。这是第二次。第一次,她看到了离别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这一次她必须要做点什么。当晚,周禾瞒着所有人回到观里,用了从师父那儿偷学的道法,躲在袇房里掐诀念咒。每一步她都做得异常谨慎,但还是...

主角:云牧琛周禾   更新:2025-01-17 14:27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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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牧琛周禾的其他类型小说《云总娇养的小神棍,难哄!全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苏九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两年后,冬至。白云观后山峰顶。今年,还没开始下雪,只有刺骨的冷,和与世隔绝的寂静。离过年还有一个月,严道一就把周禾罚来闭门思过了。这次不是因为死了猪,而是她施法救了师父。严道一上个星期下山,被一辆赶着送年货的面包车撞出五六米远,当场血流不止。他被撞出去的那一瞬,周禾就在不远处,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了。她没慌,很镇定地把人送到医院,配合医生安排急诊手术。可是,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递到她手上时,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。左眼的虹膜又变色了。变成了蓝色。她看到了死亡。这是第二次。第一次,她看到了离别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这一次她必须要做点什么。当晚,周禾瞒着所有人回到观里,用了从师父那儿偷学的道法,躲在袇房里掐诀念咒。每一步她都做得异常谨慎,但还是...

《云总娇养的小神棍,难哄!全局》精彩片段

两年后,冬至。
白云观后山峰顶。
今年,还没开始下雪,只有刺骨的冷,和与世隔绝的寂静。
离过年还有一个月,严道一就把周禾罚来闭门思过了。
这次不是因为死了猪,而是她施法救了师父。
严道一上个星期下山,被一辆赶着送年货的面包车撞出五六米远,当场血流不止。
他被撞出去的那一瞬,周禾就在不远处,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了。
她没慌,很镇定地把人送到医院,配合医生安排急诊手术。
可是,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递到她手上时,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。
左眼的虹膜又变色了。
变成了蓝色。
她看到了死亡。
这是第二次。
第一次,她看到了离别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这一次她必须要做点什么。
当晚,周禾瞒着所有人回到观里,用了从师父那儿偷学的道法,躲在袇房里掐诀念咒。
每一步她都做得异常谨慎,但还是晕过去了。
两日后,严道一成功脱险,还醒在了周禾苏醒之前。
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无情的发配:“等初一醒了,把她给我送到峰顶去,真是反了天了,我的劫数她都敢干涉!”
冬日,峰顶植被稀疏,空气稀薄,云层都在脚下。
周禾单手托腮,盯着屋前的老榕树发呆,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针管笔。
老式的针管笔是手动加墨的,她这一转,笔杆松动,墨汁如雨点般洒落,一张快画完的图纸又废了。
周禾轻轻叹了口气,还是沉不住气,施法和画图,一样都做不好。
她放下手中的笔,活动了下手腕,推门而出。
远处,一个细微的巨鸟轮廓逐渐显现,紧接着,引擎的轰鸣声愈发炸耳。
直升机最终停在峰顶的空地上,旋翼卷起的风,将周围萧瑟的草木刮倒一片。
周禾的心莫名提了上来。
下来请她的人,是京北大学古建筑研究所的所长,陈铭,苏立深的得意门生。
周禾在旋翼的狂风下奔向他:“陈伯伯,是外公出事了吗?”
她的心跳被轰鸣声震得疯狂跳动,死死拽着陈铭的衣袖。
陈铭凑到周禾耳边大声说话:“放心!苏老没事,这是做给你师父看的,不弄这么大动静,你师父怎么能放你回去!”
周禾都要被吓哭了,这两个老头,没一个让人省心的。
苏立深的私人工作室很大,绕过十几个图架和展板,周禾才找到他。
苏立深穿着一件厚绒的深灰色开衫,手里拿着放大镜,皱眉看着图纸上的细部构造。
周禾鼻头一酸。
虽然每年暑假都会待在外公身边,但外公还是在她不在的时间里,悄悄地老了。
银丝淹没了寥寥无几的黑发,皱纹在他的脸上波浪起伏,像是他的年轮,记录着岁月。
唯独那双饱经世事的矍铄眼眸,还是周禾记忆里的模样。
“外公。”周禾轻轻叫了一声。
苏立深站在图板前,顿了两秒才转身。
“小禾回来了。”
满脸的皱纹,挤出一朵苍劲的花来。
苏立深抓着周禾的手,拍了拍,拍了又拍。
“回来好,还是回来好!我把你托付给严老头,没想到他让你吃这么大的苦,这次回来,就不能再走了。”
去年年底,苏立深听说严道一出了车祸,挺着一把老骨头坐了三个小时飞机去医院看望,正好借机看看外孙女。
没成想,严道一的那几个徒弟见了他就支支吾吾,问了半天,才知道他的心头宝被关到峰顶去了。
再细问,还不是第一次。
气得苏立深当场血压飙到了180,眼前发黑,被陈铭紧急接了回来。
周禾每次回来,很少提山上的生活,苏立深主动问,她也只说师父对她很好。
她心里觉得,确实很好。
当初,她是被外人当作怪物送上山的,只有师父没有嫌弃她。
多少个青山碧林里的空寂日子,除了道法,严道一亲自教授她国学、通史、道医等等,其余不擅长的,他也会请专业的老师前来授课。
师父曾对她说过,女孩子不管遇到什么困境,都不能不读书。
读的不是知识,是心性。
面对苏立深要她回来的要求,周禾没出声,沉默了。
她想回来,可是她不敢。
她怕命运饶不过她,饶不过身边人。
苏立深不理解周禾的心思,他也顾不上,单纯不想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在外面受罪。
“前几天,你妈妈托梦给我,她怪我们,不应该在你最美好的年纪,把你送到那清苦之地。”
他堆满皱眉的眼角泛起泪光。
“回来吧,既然注定有那么一劫,就在渡劫前好好体验下人间烟火气,虽说人生来就是受苦的,但像你这样,尝不到它的酸甜苦辣,也是一种遗憾。”
苏立深那次高血压后,也大病了一场,似乎把整个人生都看透了。
他的眼神犹如秋夜的明灯,有穿透一切的力量,也有走向冬日的衰竭。
周禾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。
“外公,对不起,是我让大家操心了。”
苏立深粗糙的指腹抹掉她的眼泪:“孩子,别多想,异瞳只是瞳膜异色症,不是什么不祥之兆,再说,他严道一说你24岁有劫,那就一定有劫啦?道行再高,也有看走眼的时候。”
九年前,她被诬陷辱骂,第一次出现了异瞳,然后她就失控制了,误伤了人,在为首造谣的女生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。
从此,她就成了一个怪物,连老师都避着她。
苏立深亲自请严道一出山,严道一在周家看了周禾的命盘,眉头深锁,只说了一句话。
“这孩子让我带走吧。”
那晚,周家一夜灯明,无人安眠。
第二天一早,周禾不哭不闹地跟着严道一上山了。
周禾不忍外公再担心,抱住他干瘦的身躯:“那我去和师父说,这次在您这儿多留几天。”
苏立深摆手:“待一年!我骗严老头说我快不行了,要你回来照顾,他没法,许了你一年的假期。”
不行了?
周禾开口要怪,苏立深却像小孩一样得逞地笑。
“一年时间,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,外公有的是钱给你霍霍,用完了,还有你哥兜着你,他现在可比你父亲有能耐。”
周禾忽地抬眸:“我哥回来了?”
“回来了,就是他安排直升机去接你的。”
提到孟凡行,苏立深又浅浅叹息。
“是我们没照顾好你们两个孩子,都受苦了。”

两天后,马总工召开项目进度会,周禾收拾好纸笔,跟着人群进会议室。
脚还没踏进去,马总工过她身旁时悠悠一句:“小周,你的前殿修缮不是我在负责,不需要参会。”
“那是谁负责?”周禾懵了。
马总工扶着眼镜想了会:“高层开会的时候好像还真没提,可能是云总忘了,要不你去问下他?”
问云牧琛?
算了,这两天躲他还来不及,以前还敢偷偷拿吃剩的馒头去喂鸽子,现在只能自己撑下去。
周禾看了眼手机屏幕,下午四点,她默默地算了下时差,Y国此时是上午八点,给姜妍汐发信息应该不算冒昧。
她用词谨慎:姜总工,不好意思打扰您了,我想问下现在是谁在负责前殿修缮的审核?
发完,周禾频频按亮手机,终于在一刻钟后得到回复。
不过,看完心更凉了。
周禾,我休假前已经将工作交接给云总,他会统一安排。
围着云牧琛绕了一圈,还是绕不过去。
周禾想用前台的座机给唐骏去一个电话,让他传达,但转念想,这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自我攻略了半小时,她壮了壮胆,点了云牧琛的微信头像。
云总,请问您现在在办公室吗?有些事想请教您?
云牧琛很快回复:我在
周禾第一次去他的办公室。
云牧琛的办公室差不多200平左右,分会客区和工作区,是简单的黑白灰配原木色调风格。
办公室的另一侧边,是通透的落地窗,和远处的城市地标对景。
唐骏领着周禾穿过会客区,直达云牧琛办公的区域,然后离开。
周禾拿着图纸的手微微出汗,不自觉地张开,让手透一透气。
云牧琛抬眸看了她一眼,继续投入电脑屏幕前。
“先坐,还有十分钟。”
周禾点头,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。
云牧琛今天应该没有外出,穿着随性的白衣黑裤,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。
办公室里开着暖气,衬衫的衣袖被他挽至手肘处,露出小臂上分明的肌肉线条,衬衫领口的纽扣也没有好好扣,松散了两粒。
夕阳的余晖熔金般洒进,落在云牧琛精雕细琢的半边脸上。
周禾总结,看着像......
嗯,斯文败类。
云牧琛忙完,合上笔记本,悠悠地看向对面略显拘束的周禾。
“找我什么事?”
“我想问姜总工休假了,我手上的前殿修缮项目现在是谁在负责?”
周禾快速精准地表达来意,把图纸过程稿整齐地摆在办公桌上。
云牧琛拿起手机,点了两下,推至周禾面前。
“你加下顾教授的微信,有什么问题直接跟他沟通。”
周禾犹豫:“会不会太打扰他老人家?”
云牧琛拿下眼镜,揉了揉酸胀的眉心。
她又在打洞,准备乱窜了。
“周禾,我既然能把他的微信摆在你面前,就说明不存在打扰这一说。”
周禾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机会来了要懂得抓住,是她性子太慢了。
她加完微信后准备离开,余光扫过云牧琛右手边五颜六色的玻璃糖罐,糖罐旁边是梁因先生的测绘稿。
周禾眼里放光,盯着泛黄老旧的牛皮纸不愿挪眼。
那测绘稿可是原稿啊!
云牧琛身体后仰,松弛地靠在椅背上,顺着她的视线睇眼:“想吃糖?”
周禾睫毛微颤:“不是,想要那本测绘稿。”
这下,她不扭捏了。
云牧琛笑:“不是说不要了吗?”
周禾微微握拳,好后悔!
自己这两天纯属自作多情,这明晃晃的原稿,难不成还能让云牧琛亲自给她送到工位上去?
这得有多大的脸?
周禾心一横,确定自己很想要,脑子转了一圈,找了个稍不蹩脚的理由。
硬扯:“那天下午有点不舒服,不方便来拿。”
云牧琛紧着她话问:“哪里不舒服了?”
周禾不擅长说谎,心跳“咚咚咚”加速:“肚子不舒服,吃坏东西了。”
“哦......”云牧琛懒散的音调拉出尾音,“那是餐厅的问题,回头我让唐骏去整顿。”
“不是的,是我自己带的食物有问题。”
她倒是懂得不拖累别人。
云牧琛敛起闲散的神色,幽深莫测的眸光投向周禾。
她并非单纯的不谙世事,只是寻常琐碎很难轻易触动她。
对于这份测绘稿,她想要,即便是说谎,也在竭尽全力。
这份执拗,透着两年前处心积虑塞符纸给他的笨拙,让人无法不动容。
云牧琛下巴微扬:“拿去吧。”
周禾还准备了其他说辞,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,嘴角止不住上扬:“谢谢云总!最多半个月,半个月后我一定把它完好无损地还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
她的唇线翘成弦月般的弧度,笑容明媚又纯净。
云牧琛内心未曾触及的角落,被夕阳最后一道光点亮了。
周禾重回工位时,将测绘稿用废旧的图纸包好,放进手袋里,高兴得连小脚趾都在跳舞。
尹朔看她眉眼带笑,唇线也起了弧度,拿着乐谱走近:“周工,遇到好事了?笑得这么开心。”
尹朔属于白净高瘦款男生,笑起来阳光温暖,有感染力。
但周禾和他不熟,工作上也少有合作。
她收敛笑意,看着尹朔递过来的乐谱:“这是?”
“我们乐队年会有节目,你是鼓手,先熟悉下谱子。”
周禾吃惊:“你怎么知道我会架子鼓,我也没有报名啊!”
上山后她就很少打架子鼓了,最多也就暑假回来的时候被姚瑶抓去清吧过过瘾......
她明白了,是姚瑶。
周禾蓦地侧头,越过两个工位,看见始作俑者在不怀好意地笑。
她婉拒:“我好久不玩了,而且也没跟过乐队,肯定会拖你们后腿。”
尹朔鼓励她:“别有压力,就是玩个气氛图个乐,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,我们有个小型训练室,抽几天晚上练练就行。”
“可是,我也没有鼓啊!”
“这个简单,已经给你准备好了。”
话都说到这个份上,周禾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,只能应下。
尹朔走后,她对姚瑶抛出怨女的眼神。
姚瑶用媚眼接住,她可太期待了。
人家女生打鼓叫飒,周禾打鼓,那叫一个撩人心魂的妖艳。

2021年,大年初一。
白云观。
除夕夜,漫天雪花如细密的银纱,落得悄无声息,直至晨曦微露,仍未停歇。
凛冽的寒气裹着燃尽的木香,从木门缝里钻进来,周禾嗅了嗅鼻子,醒了。
一夜的雪,一夜的灯阵,一夜踏雪而来的香客。
周禾轻叹一声,二十岁了。
她简单洗漱,穿好衣服,披了件大红色斗篷,出了袇房,去给师父拜年。
周禾的师父是白云观道长严道一,紫袍道士。
她是严道一死活都不愿承认的关门弟子,也是最不成器的那个。
小年那天,周禾随着师兄们下山布施,自信满满地给村里刘大妈家的病猪画了符,拍了胸脯打了包票,两天后那只病猪一定生龙活虎。
结果,一猪圈的猪都死了。
师父替她赔了钱,她也甘愿领罚。
待会拜完年,周禾就得独自去后山的峰顶闭门思过。
峰顶上有一间尚且能住人的瓦屋,屋前有一颗百年的榕树,除此以外,再无其他。
这样的冰冰冷冷,周禾也已经习惯了。
来山上七年,有五年的生日是在发配中度过的,师父罚起她来是一点也不念情。
周禾有点想家,想过个暖和点的生日。
可自从那场记忆模糊的流言蜚语后,哪里是家,她就已经分不清了。
周禾想得分神,端着茶盘直接迈进师父的袇房中。
严道一身穿蓝色素袄,捋着花白的胡子,专注在面前黄纸上的莲花头里。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,并未发声。
周禾脚步一顿,侧头看见旁边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。
她抿了抿嘴唇,哎,有客人,自己又冒失了。
男人穿着一身亚黑色西装,外面套着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,看上去冰冷,没有温度。
他眉间舒展,不急不躁,似乎并不觉得被打扰。
周禾语调很轻,说话软软的:“师父,我一会再来给您拜年。”
能让师父大年初一亲自接待,必定是贵客,她觉得得有礼貌,也跟男人浅浅颔首,算是打过招呼。
男人绅士点头,嘴角挂上似有若无的笑意。
周禾离他很近,忍不住打量着他。
他脸部线条清晰分明,高挺的鼻梁带出骨相里的力量与立体,瞳色是刚入夜的幽黑,藏着独特的深邃。
这种温润如玉又权贵凛然的气质,应该是位不可打听的人物。
周禾定神疑惑,这人看着是比她大些,但也算年轻,得是遇到多大的事需要请动师父亲自操持?
严道一见她又在游神,浅咳两声:“初一,去外面等。”
周禾忽闪了两下眼皮,彻底收了神,退了出去,在门口台阶上坐下。
她轻轻吐了口气,还是先管好自己吧,传言里她可是个活不过二十四岁的人。
雪歇之后,山上的气温悄然下滑,寒风穿梭,卷起了漫山的浮雪,掀起阵阵白沙。
周禾扎着丸子头,面朝东方,仰起精致的小脸,闭上眼,用最诚挚的敬意迎接新年的曙光。
她的每一次呼吸,都化作一缕缕轻盈的白雾,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升腾,交织缠绵在飞雪里,最终一同消散。
男人的目光灼灼,眼眸里,一抹红艳凝固在白茫茫之中。
静静的,乖乖的。
初一?原来她叫初一?
严道一手中的毛笔微顿,顺着男人视线望过去,无奈摇头。
“云总,我这个不争气的小徒弟,让你见笑了。”
云牧琛收回视线,手臂松弛地搭在座椅扶手上,恭敬又不失矜贵。
“外界都传,您的关门弟子很有灵气,又得您亲自传授道法,日后必定会造福众生。”他的余光又扫向红色的一团,微微挑眉,“只是没想到是个女孩子。”
严道一“呵呵”一声冷笑。
“传错了,初一是我抹不开老友情面,被迫收在身边的闲人,她资质平平,八字又与我犯冲,净给我惹麻烦。”
他的第一张符已经画好,重铺黄纸时看了云牧琛一眼。
长又苍劲的拖音:“再留几年,让她家里人寻个好人家,把她嫁出去才是正事,到时候我就清净了。”
云牧琛听出了话音,没有接话,浅笑。
算是表达过了,不合适。
周禾就坐在门口,师父虽年近八十,但说话中气十足,一字一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她半耷着眼皮,嘴角下垂,幽怨地回眸。
这老头,为了撇清关系,连师徒情分都不要了,还乱点鸳鸯谱要把她送出去。
师兄温扬正好上山拜年,看见周禾无精打采,又望了眼袇房里的情况,立马安慰她:“师父是气你心思不在道法,一心只扑在你外公的古建研究上,说到底,是觉得留不住你,别放在心上。”
周禾抿了抿嘴,有点委屈:“师父他老人家好像也不想教我什么,七年时间,我即使什么也不学,也不会把一圈猪给救死。”
她五官生得立挺,柳眉星眼下是流畅明艳的曲线,可偏偏都长在一张略带肉感的小圆脸上。
道观里常年的烧香礼忏,又养得她一身清冷,身上带着娇弱,乖巧,与世无争的气性。
周禾心里有苦说不出,粉糯的小嘴微微上翘,硬是用稚嫩化了五分的明媚。
像一只惹人保护的小白兔。
温扬将斗篷的帽子戴在周禾头上:“师父一时半会应该结束不了,今天初一香客多,你先跟我去主殿帮忙吧。”
云牧琛的眼底,那一簇红逐渐缩小,在前殿的门框后化成一个红点,融进了虔诚的人群中。
沉寂半晌,严道一已经用朱砂在黄纸上画完符,并抓了一把茶叶和米混合在青布袋里。
细细交代:“符纸放进棺木中,老太太入土为安后,让你父亲将茶叶米分三次洒在墓前,一次比一次高,保云家世代昌盛,平平安安,其余的,我会让我的得力徒弟亲自去操办。”
云牧琛双手恭敬地接过,随后拿出一张银行卡,微微欠身。
“大年初一,叨扰了!路途遥远,父亲又身份特殊,不便亲自过来,这是谢礼,还望您见谅!”
严道一叹息一声,摆了摆干枯的手:“不必了,老太太生前就是个大善人,在观里也供了不少香火,我送她最后一程,应该的。”
云牧琛没再多言,又一声谢过后匆匆离开。
雪停了,赶往机场的路会更加难走。
老太太走在除夕黄昏,现在云家上下一片悲痛。
家族里能出面主事的,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个光棍。
云明良是长子,又身居高位,只能撑在前面,幕后的一切事务,都需要云牧琛这个长孙去打理。
云牧琛避开香客,从主殿旁侧小径下山,刚下数十几台阶,他的脚步停住了。
那抹放肆的红,又撞进了眼底。

周禾还有正事要说。
她不皮了,不施粉黛的小脸难有的严肃。
“云总,桩基浇筑不下去是因为下面还有文物,需要进行专业勘探,再申请文物保护,整套流程下来,工期肯定会耽误,研究院最好提前安排。”
“这么确定下面还有?”
“确定。”
“好,如果勘测出真的有文物,你周一来入职,直接给你发正式员工工资,没有实习期。”
周禾赌气似的点头:“要是没有,我实习不要工资。”
云牧琛还有后续要忙,他派唐骏送周禾回了碧瑶花园。
到小区门口时,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。
唐骏恭敬地递给她一个纸袋:“这是云总让我交给您的东西。”
说完,他就走了。
周禾打开纸袋,里面是一瓶消肿止痛的喷雾,还有一盒糖罐。
她有轻微的低血糖,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沾,头真的有点晕乎乎的。
她剥了一块糖放在嘴里救急,很香,水蜜桃味的。
很像小时候的硬糖味道。
碧瑶花园是孟凡行提前为她租的,是江边的一个高档小区,她的那户在十二楼,坐拥一览无余的壮阔江景。
周禾进门就闻到很香的饭菜味,伸头望,房子里却没有人。
她大概猜出了是谁的安排,掏出手机,惊呆了,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微信,持续到前五分钟。
上车时开了静音,忘记调回来了。
周禾坐在餐桌旁,挨个回复。
给苏立深和秦芳报过平安后,她拨了孟凡行的电话。
对方几乎秒接。
“哥,我忙着收拾行李,没来得及看手机,让你们担心了。”
她没敢说实话,要是让孟凡行知道她下了车就去看风水,非得被他抓回去不可。
孟凡行沉默了两秒,对助理说了句“调头”。
他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。
“小禾,不管去哪里,都要第一时间和家里报平安。”
“嗯。”周禾能听出孟凡行压抑的责怪,乖乖应声。
“哥,谢谢你请阿姨给我做饭。”
这话礼貌、生分。
“小禾跟哥哥客气了。”
上山之前,周禾所有的乖巧懂事都是做给外人看的,她在孟凡行面前是肆无忌惮的。
因为哥哥宠着她。
上山之后,孟凡行每年飞回来看她两次,也许白云观的日子太过清冷,她身上的热闹渐渐褪去,和他也越来越生分了。
周禾故作俏皮:“哥,我已经长大了,再黏着你未来嫂嫂会生气的。”
她知道孟凡行有女朋友。
那天他们回家,深夜他急匆匆下楼,温柔地对着听筒说:“别急,我一会来找你,乖。”
那时候,周禾正在厨房里倒水喝,没有开灯。
她被迫接受,哥哥的宠爱必须是别人的,也应该是别人的。
他不是她的亲哥哥。
电话里,孟凡行没有否认:“不要多想,你未来的嫂子不会那么小气。”
“嗯。”
电话挂了,周禾莫名地失落。
她对感情的辨别是有钝感的。
那次流言蜚语后,孟凡行出国,她并没觉得有什么。
直到有一天,她刚睡醒,站在山顶望着山下片片金黄的麦田,麦田里的稻草人随风飘荡着。
那一刻,她才明白,孟凡行是为了她,飘在国外了。
“叮咚......叮咚......”
周禾的思绪被急促的门铃声打断。
她开门,看见神色慌张的姚瑶站在门口。
长款羽绒服下还是一身粉色的家居服,头发被她粗略地扎了个马尾,像个在逃的公主。
“乖乖,你在家啊!再找不到你,你哥要打飞的来宰我了!”
周禾赶紧给她拿拖鞋:“我哥?我哥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?”
“我哪里知道!他怀疑我是人贩子,故意把你引到宁城,再把你卖掉!他还给了我你的住址,逼着我来找你。”
“他怎么逼你了?”
“他说,再不把你找出来,就让我消失!”
周禾笑出声来:“我替他向你道歉,他是太着急了。”
姚瑶气得牙痒:“别让我见到他,见到了非得揍他一顿,这人太不友好了。”
“好......下次我一定把他抓过来给你揍一顿。”
姚瑶换鞋的动作突然顿住了,一双精明的眼贼兮兮地打转。
“不对,你家这个被领养的哥哥,不会是喜欢你吧?”
“你都不知道,他在电话里的语气,那叫一个紧张,你可是个快二十二岁的妹妹,不是两岁,才消失了三四个小时而已,我消失三四天我爸妈都不知道。”
周禾恼羞成怒,伸手毫不省力地挠她:“我哥都有女朋友了,让你胡说!”
姚瑶鞋还没换好,站不稳,被她挠得腰肢乱颤,“咯咯”求饶:“错了,错了,不瞎说了。”
等闹过了,姚瑶才认真打量起许久未见的周禾。
圆脸明眸,五官线条柔和,看起来温软得毫无攻击性,但身材又发育得前凸后翘,配上这张脸,很是违和。
她“啧啧”感慨:“你这只又纯又欲的小白兔,不知道会栽在哪个男人手里。”
周禾的脸一下子红了,又要挠她。
姚瑶立马投降:“知道知道,出家人不打诳语。”
“......”
她这么晚过来,也是想来道歉的,学长下午给她打了电话,板上钉钉的工作机会飞了。
“小禾,是我没把你实习的事安排好,不过你不要气馁,我肯定会帮你找到一个你满意的公司。”
“没事,我下周一就去东济入职了。”
说出这话时,周禾自己也是惊讶的。
她是什么时候答应去东济的?在云牧琛车上,她的回复不是再考虑考虑吗?
她又努力地回想,是在坑里。
那时候她说下面还有文物,云牧琛的表情就是不相信她,他们好像打赌了。
不管有没有文物,都会去入职,无非就是工资问题。
周禾的表情怪异,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懊恼。
自己果然钝感十足。
姚瑶更加惊讶:“我们公司不是拒绝你了吗?”
周禾把晚上发生的事大概告诉她。
姚瑶微张着嘴,半天没缓过来:“你是说你和云总在高铁站偶遇,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,然后他邀请你去东济工作?”
“差不多吧。”周禾懵懂地点头。
“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,你还给了他一道符?”
周禾讶异:“你怎么知道?”
姚瑶嘴角抽动:“没什么,你的常规操作。”
“我有吗?”她更困惑了。
下午六点开始,宋琦玮就一直在喝酒群里发牢骚,说云牧琛把他送到了高铁站,还买了个二等座。
姚瑶那会在开会,手机一直震,震得她烦透了。
到了周禾这儿,她像是被人敲了一锤,锤醒了混乱的脑袋,把故事线给捋清了。
姚瑶在群里@云牧琛。
小舅舅,老实交代,我们是不是都是你的NPC?
三五秒,她收到云牧琛的私信:
管好你的嘴,否则今晚就送你回燕都,让你妈管你。
周禾看她盯着手机屏幕呲牙咧嘴,气包包的。
“这是怎么了?忽然这么大气。”
一个晚上,被两个男人遥控威胁,能不气吗?
姚瑶怜悯地看向周禾:“你有没有想过,云总为什么会出现在高铁站,还恰巧遇见你?”
周禾摇头:“接人?送人?自己出差?”
反正不是来找她的。

周禾加完班回碧瑶花园时,已经十点多了。
她脑子还很兴奋,迫不及待地翻阅梁因先生的测绘稿。
这可是她厚着脸皮求来的。
原稿带来的震撼是扫描件无法比拟的,周禾葱白的指尖近乎虔诚地搭在纸页边缘,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历史的幽梦。
她钻进去入了神,微信提示音响了两次才缓缓拿起手机。
是云牧琛。
临时出差几天,期待你的演出
周禾看了眼时间,已经十二点多了,这条微信是一个小时前发的。
还有一条半小时前的:回来有事跟你沟通
周禾脑子空白了几秒,白天好不容易放松的警惕以磅礴之势涌了回来。
她好像骗不过自己了。
云牧琛在跟她报备行程。
按他的人设,没有用意,他是绝对不会做这些的。
周禾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,窝在沙发上,全身热烘烘的,脸都烫了。
她没有回复,太晚了。
她也很清醒,有些事不能发生。
上午九点,云牧琛坐在机场贵宾室里,手指下拉着周禾的聊天界面。
最后的消息是他发的,没有回应。
果真是个没良心的,测绘稿到手后就翻脸不认人。
云牧琛行事向来有计划,有应变,所以对任何目标的追求展现出的都是雷厉果绝之势。
事业上的成功铸就了他骨子里的傲气。
周禾这种用沉默代替的回应,他感到格外不适。
飞机起飞前,微信里终于有动静了。
云总,不好意思,昨天太晚了就没有回您信息,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唐总助传达,不能总是麻烦您。
云牧琛单手举着手机,冷眼看着冠冕堂皇的几行字。
嗯,是会气人的。
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吗?
空姐在他身边半蹲,温言细语:“云先生,请问您想喝点什么,有......”
“不用。”云牧琛将手机扔到一旁的桌台上,蹙眉后仰,闭目养神。
***
周禾顶着好大的黑眼圈坐在工位上发呆,昨晚她又失眠了。
她泡了一大杯玫瑰花茶,迎着热气熏着自己酸胀的眼睛。
姚瑶来找尤玟:“你手上的主殿工作完了没,咱俩对接下呗?”
主殿的修缮最为重要,是一个团队在做,她和尤玟是两只小菜鸟,也就干些标个标高,写点说明的杂活。
尤玟眼神有些飘忽:“快好了,明天吧?”
“好嘞,年会前弄好,后面就好好玩等着放假。”姚瑶安排得美美的,转头看见周禾把头埋在水杯上面。
“你咋啦?遇到什么事了想不开?要淹死自己。”
周禾那杯子杯口超大,原先是准备买来养孔雀鱼的,自从姚瑶说了云牧琛要钓她后,她就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。
她抬头:“嗯,在跟眼睛商量,它要是再不听话就打算淹死它。”
周禾皮肤白皙,衬得下眼睑处的眼袋十分明显。
“乖乖,你晚上干嘛去了?又去帮人看风水了?”
姚瑶说完就否定自己:“不对,他回燕都相亲去了。”
周禾听懂了,尤玟云里雾里。
她问:“他是谁?谁相亲去了?”
姚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,打起马哈哈。
“你不认识,我们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。”
尤玟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,有点丧,故意挑事。
“我一直知道,你们才是好姐妹,我好可怜,被你们孤立了。”
她作哭样,周禾慢悠悠地把那缸子烫水挪到她面前。
“来,你的嘴也不听话了,淹死它,和我的眼睛去作伴。”
姚瑶“噗嗤”笑出声来,凑到周禾耳边打趣:“请保持好你良好的智商,这样才不容易被男人骗。”
周禾也凑到她耳边,回:“你对你家亲戚很有意见啊?”
姚瑶拿笔猛敲了她的脑袋:“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?”
她是真担心周禾。
姚瑶虽不了解她的家庭背景,但从平时的吃穿用度上来看,她家应该不缺钱,真没必要卷进政商两栖的云家。
豪门贵圈,从来不养小白兔。
更何况,云牧琛都答应她妈妈回燕都相亲了,能对周禾存了什么好心思。
尤玟眼红她们俩之间的亲密,催着姚瑶赶紧回自己工位。
“快走快走,别影响我工作,做不完拉你加班啊!”
姚瑶走后,周禾一个人发愣。
云牧琛回燕都前还在给她发信息,这算什么?她倒霉还是那位相亲对象倒霉?
这亲一相就相了五天,相得宁城的街头都开始挂上了红灯笼,准备过年了。
周禾再次见到云牧琛时,正蹲在喷泉边细心地喂着鸽子。
一道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上,影子的轮廓一直延申到喷泉边缘。
鸽子被骤然而至的阴影惊扰,纷纷鼓翅,“嘭”地一声飞走了。
周禾额前的发丝在群鸽拍起的风中凌乱飞舞,一脸错愕。
“鸽子是杂食性动物,不能一直吃馒头这种高糖食物,你想喂,可以掺些杂粮。”
周禾抬头,对上云牧琛略带攻击的眼神。
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:“云总。”
她匆匆站起,下意识地把一小团馒头藏在身后,想想,纯属多余。
涩然一笑:“知道了。”
唐骏停好车,推着行李箱路过:“云总,我先回办公室。”
云牧琛点头,目光重新锁住周禾:“有空吗?有事跟你谈。”
正午的阳光柔和细腻,如金粉洒在两人之间,受惊的鸽子重新飞了回来,在他们脚边闲庭踱步,“咕咕咕”地低吟。
周禾心跳加速,她想回没空。
姚瑶回工位放了东西,如约来晒太阳,远远地就看见云牧琛“逼迫”着周禾。
她一路小跑,看四周没人,娇滴滴地喊了声:“小舅舅。”
姚瑶手臂揽着周禾,笑眯眯地问云牧琛:“小舅舅相亲还顺利吗?我妈可在电话里跟我说了,人家方大小姐对你可满意了呢!”
云牧琛笑意不达眼底:“没看上,倒是给你相中了方家的小儿子,行为乖张,口无遮拦,配你这碎嘴正好。”
姚瑶气得瞪眼:“你这么欺负我,小心我去告诉你姐,让她来收拾你!”
“她没这个能耐。”
云牧琛深深地看了周禾一眼,兴致缺缺地走了。
周禾暗暗松了一口气,云牧琛要和她谈什么?
她不敢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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