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地面上堆满玉兰花瓣。
花谢光了,阮云妮的东西也搬空了。
柜子里空空荡荡,她一件衣服都没有留下。
虞钧颐在空旷的衣柜前呆立很久,然后发了疯般四处搜寻阮云妮的痕迹。
直到此时他才愕然发现,他跟阮云妮几乎没有合照,只有一张结婚证上的红底照,已经被剪开,只剩郑朗霆那一半。
虞钧颐疯狂摩挲桌面、花瓶、抽屉每一寸角落,因为那是阮云妮触摸过的。
他倒在床上用力嗅闻被褥枕头,祈求从上面闻到阮云妮的味道。
可是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她走时无声无息,连头发丝都清扫干净,就像从未来过。
虞钧颐双目空洞,直愣愣走出这个家。
邻家的军嫂好心提醒他:“虞营长,你家门没关。”
虞钧颐充耳不闻,留下身后洞开的大门,他想随便吧,任由劫匪来把他洗劫一空吧,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他留恋的东西。
他连夜开车赶去阮云妮的乡下老家。
自从结束知青生涯回城后,他就再也没有来过。
早上5点他的吉普开过乡间小路,停在鸡鸭成群的阮家土胚房前。
阮云妮的父母看到他来了,诚惶诚恐,手足无措:“那啥,姑爷,哦不……妮儿跟俺们说了,说恁们已经扯绿本本了。”
郑朗霆明白,阮云妮已经把他们离婚的消息告知了她的父母。
他开门见山地问:“云妮去哪儿了?”
阮父阮母对视一眼,实话实说道:“不晓得,云妮子从来不跟俺们说去哪儿,俺们只知道她一直忙着当兵。
她前段日子来了,给了我们存折。”
郑朗霆看清存折上的数字后,倒吸一口凉气。
他清楚这是阮云妮当兵五年来的全部积蓄。
除了给星星买东西,阮云妮平日省吃俭用,把所有钱都存下来。
过去虞钧颐笑话她是守财奴,鄙夷她存钱是为了扶持家里的弟弟妹妹,空有牺牲精神,毫无独立人格,跟万千为家庭奉献青春的长姐一样,从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。
然而此刻,站在日升月落、万古如一的农村大地上,他忽然明白了阮云妮的苦心。
这钱不只是钱,更是她的孝。
自古忠孝难两全。
对阮云妮这样农村苦出身的孩子来说,他们两手空空,只有自己,选择了精忠报国,等于交付了自己的一切,把孝道放在忠义之后。
而虞钧颐有父母做坚强后盾,他从未想过阮云妮的孤独有多孤独、阮云妮的奉献有多伟大。
今日,他第一次体会到了。
阮父阮母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前姑爷蹲下哭泣,更震惊于他说出的话。
“爸,妈,对不起,我以前疏于照顾你们,以后我会跟云妮一起孝顺你们。”
虞钧颐把身上所有钱都留给了阮父阮母。
他孑然一身回到军区,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状态不对,指导员痛心疾首。
“你能回回魂吗?新兵训练马上就开始了,今年上级任命你做新兵连营长,你是个状态怎么开展工作?”
虞钧颐低头坐在桌边,黑发凌乱垂在额前。
指导员口干舌燥地劝了他半天,他只回一句:“有烟吗?”
指导员叹气,亲自给他点烟。
虞钧颐没抽两秒立刻掐灭,喃喃道:“我不能抽烟,身上有烟味会熏着星星,阮云妮告诫我好几次了。”